当前美国工人应对冠状病毒的罢工及其意义

﹝美国﹞丹·拉·博茨（Dan La Botz）

薛定谔猫 译、季耶　校

在美国各地，我们看到工人以野猫式罢工（wildcat strikes）从工作岗位撤离，以应对雇主在关闭工作场所或确保工作场所安全上的无能。罢工很少被称为罢工浪潮，但我们应该意识到，工人主动采取了实际可采取的最有力行动：撤离工作岗位。在私营和公共部门，在已建立工会和尚无工会的大大小小的工厂中都发生了罢工。

150年来，工人在无数行业中为安全和健康而罢工，最令人难忘的是在20世纪，矿工为尘肺病而罢工。但是我们之前从未见过如此类似的情况，为了健康和安全而野猫式罢工来应对流行病，工人对雇主提出了强烈要求，有时甚至取得了胜利。而这些罢工发生在各级政客的愚昧无知中，有时甚至是在各个层面的欺骗性言论以及政府失败之中，因此，即使仅针对特定雇主，这些罢工不仅具有经济性，而且具有政治性。

现在我们在几个州的各行业中都看到了这样的罢工：

• 宣称工作场所不安全，菲亚特-克莱斯勒（Fiat-Chrysler）在密歇根州的斯特林高地装配厂（Sterling Heights Assembly Plant）的工人在3月中旬采取了野猫式停工，而菲亚特-克莱斯勒在安大略省的温莎装配厂（Windsor Assembly Plant）的工人也突然停工，向三大汽车公司（福特，通用汽车和菲亚特-克莱斯勒）施加压力，要求关闭工厂；
• 在同事的妻子经过检测呈阳性且该工人被隔离后，匹兹堡的卫生工作人员于3月25日停工、泊车并堵住工作场所的入口，要求口罩、更好的手套和第二双工作靴。工会否认发生罢工，并将突然停工归咎于误会；
• 3月23日，佐治亚州凯瑟琳市的普渡鸡肉加工厂（Purdue chicken processing plant）工人突然停工，要求对工厂进行消毒。工人肯达琳·格兰维尔（Kendaliyn Granville）说：

　　 “我们什么也得不到，没有任何补偿，没有任何东西，甚至缺乏清洁度，没有额外的报酬，啥也没有。我们要为这些鸡肉冒生命危险”；

• 在缅因州巴斯市肯纳巴斯河（Kennebec River）上的通用动力公司巴斯钢铁造船厂（General Dynamics’ Bath Iron），当公司透露一名工人的冠状病毒检测呈阳性后，3月24日该工厂的6800名工人中有一半工人拒绝上班。虽然尚不清楚工会是否组织了居家隔离，但工会官员已要求关闭船厂并允许员工带薪回家；
• 3月27日，在同事的冠状病毒检测呈阳性之后，一群以非裔美国人为主的工人，也是“卡车司机工会667”（Teamsters Local 667）的成员，他们在孟菲斯的克罗格杂货店（Kroger）发动了野猫式罢工。叉车司机莫里斯·威金斯（Maurice Wiggins）对媒体说：

 “一半工人回家了。他们为自己的安全感到恐惧。在这里的人，他们太紧张了，甚至害怕触摸设备。我们真的处于危险境地，我们感到害怕。”；

• 3月30日，在史坦顿岛（Staten Island）的亚马逊仓库，在2500名员工中有 100名工人停工，此前有一伙工人测试出冠状病毒呈阳性。他们要求公司清洁设施并确保安全；
• 显然，没有哪个工作场所小到不适合罢工或静坐。3月21日，在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Crush酒吧以及相连的Woody’咖啡与酒吧，12名工人占领了该场所，抗议对全体27名员工的解雇。被问到他们为什么静坐而不是通过合法渠道寻求工资要求，汉娜·乔亚（Hannah Gioia）表示：

“我们预计无法等到政府机构有能力处理这项指控。我们现在需要资源，”她说。“遭解聘已经是灾难性的，但是在公共卫生危机期间，这是灾难性的。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们希望这个所有者做好法律上必须做的事情，对我们来说这是权利。”

当然，肯定还有其他罢工和静坐事件未被媒体报道，而且我们知道各行业工人还有许多其他的抗议活动，在教师和护士当中尤其重要，尽管我们这次讨论不包括这些，但它却是非常重要。野猫式罢工在工人运动的历史和理论中占有特殊地位，今天在冠状病毒大流行期间对老板和政府的反应也是如此。

我们注意到，这些罢工既涉及技术娴熟、薪资高的工人（例如通用动力公司巴斯船厂的工人），也涉及较低薪的工人（例如乔治亚州普渡鸡肉加工厂和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酒吧和餐馆工人）。可以证明，黑人工人（匹兹堡卫生局，佐治亚州凯瑟琳，普渡鸡和孟菲斯，卡车司机）在罢工中起着领导作用。然而，巴斯造船厂的工人绝大多数是白人，而汽车工人有黑人、阿拉伯人和白人。毫无疑问，在这些抗议活动中可以找到所有性别的工人，而且我们听到男人和女人都对工人的关切发表了意见。尽管核心要求是关于工人的健康，但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已经开始对工资、福利、工作条件以及工作保障提出要求。

这些行动最不寻常之处在于工会领导没有接触他们。在一些案例中，连工会都没有。在其它案例中，例如汽车业是有工会的，工人被迫连工会和公司一起反对。在某些案例中，例如巴斯造船厂，工会领导似乎默认支持工人的停工，尽管情况尚不清楚。有时，这些非官方的罢工违反了工会的合同性不罢工规定，或者对于公职人员来说，这种停工也可能违反法律。然而，工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健康和挽救其工作，已经组织起来，利用社交媒体和传统的通过口头转述方式以外的很少资源来发起罢工。

野猫式罢工的两面性

野猫式罢工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待。野猫式罢工通常是因为没有工会或者工会领导人未能领导跟老板的抗争而爆发的。左派有时把野猫式罢工浪漫化，当做工人意志的真实表达，这种行为是由于工人对老板的抵抗而自发形成的。有人认为这是总罢工的预兆，总罢工将推翻资本主义并让工人上台。同时，人们必须认识到，工人们不得不继续野猫式罢工，因为他们没有控制住他们的工会，也不能利用工会来表达自己的权力。野猫式罢工既是工人在生产现场的直接力量体现，也说明工人由于老板和工会官僚的权势而未能建立一个能表达其意志的受民主控制的工会。

当工人们意识到这一点时，至少在一段社会动荡时期内，他们过去有时曾试图在自己的工会中掌权，并将他们变成战斗性的组织。这样，野猫式罢工就能成为点燃草根工人运动的能量来源，就像一个多世纪以来的重工业和75年来的公职人员那样。1930年代美国工人导致成立产业工会联合会（CIO）的巨大进步，以及美国劳工联合会（AFL）的大规模扩张正是源于橡胶厂、汽车业等电气工人和许多其它人的这种野猫式大罢工。成千上万的工人走出来，一些人占领了他们的工厂，而另一些人则创建了群众纠察队，跟工贼（指破坏罢工的工人）和警察斗争。在﹝1929年至1939年的﹞萧条十年间，野猫式罢工像病毒一样在美国蔓延开来，吸引了小型工业商店和零售工人。1960年代和1970年代发生了类似的情况，教师和公职人员走出去发动非法罢工，并成立了工会。草根工人的动员也改变了1970年代的美国矿工联合会（United Mine Workers），还震动了其它工会。

导致当前衰退（可能成为另一次大萧条）的冠状病毒已成为雇主与工人之间冲突的起因，雇主为维护商业和利润而奋斗，工人为健康、生命、工作和生活水平而斗争。我们可以预见，随着所谓的“核心工人”感受到他们的力量，罢工将继续下去。我们应该记住，这种流行才刚刚在美国开始蔓延；而随着大流行的扩张蔓延、随着经济危机的深度及其长期影响变得清晰，罢工将以我们无法预见的其他形式发生。

但我们亦应该记住，失业可能会减缓这种罢工行为；失业率可能会达到劳动力的20%或25%。从历史上看，1975年和1980年失业率的上升起到了减缓甚至停止斗争的作用，就像我们这里讨论的那样。但是，如果野猫式罢工继续并发展下去，它们可能会推动新的群众运动，上升到占领工会领导层并将其转变为工人阶级战斗的组织。如果这种情况大规模发生的话，我们将进入一个新时代，将出现许多其它可能性，最重要的是可能出现独立的政治行动或工人阶级政党。我们应该关注这些野猫式罢工运动，支持它们，希望它们蔓延和发展，给予我们的团结力量，并且希望他们变成工会民主化的运动、把工会变成为争取经济和政治力量的阶级斗争组织。

2020年3月31日

原载美国《新政治》（New Politics）网站。

丹·拉·博茨（Dan La Botz）是纽约布鲁克林的一位教师，作家和活动家。他是《新政治》（New Politics）杂志的联合编辑 。

原文题目：The Coronavirus Strikes and their Significance, So Far

原文链接：https://newpol.org/the-coronavirus-strikes-and-their-significance-so-f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