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欧、TTIP和TTP

米歇尔·罗伯斯  著

赤狐狸  译

在不列颠人(更为准确地说,是英格兰人和威尔士人,因为苏格兰投票选择留欧。)脱欧投票中具有讽刺意味的事中,有一件是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另被称为TTIP)已经被严重损害,甚至可能被扼杀。在英国的第五十条(脱欧)谈判结束前,看起来好像任何和美国潜在的贸易协议都要被欧盟委员会暂停。华盛顿也正在被迫搁置TTIP,因为英国代表了16%的欧盟市场。英国和欧盟的关系终结之前,都没有办法评估欧盟市场衰减的性质和规模,同时使估价变得不可能。

现在,可能这个协议再也不会被达成。

无论如何,由于特蕾莎·梅领导下的新保守党政府不会很快行使第五十条,在今年年底之前,似乎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终止谈判,并且布鲁塞尔的许多人现在正集中精力获取“正式脱欧”的期限,从而把TTIP从优先事项的名单上踢了下去。随着明年的法国、德国和荷兰的大选的到来,欧盟领导人将会努力阻止那些 “民粹主义”政党获得可资利用的武器,这些政党把TTIP视为另一个将 “全球化”施加于民族国家的手段。

已经有许多关于如果TTIP被实施、其会如何对民主政府执行选民意愿的能力施加束缚的报道。TTIP和它的小妹妹CETA,一个欧盟和加拿大商议的类似的贸易协议,给公司授予在投资者与国家诉讼制度(ISDS)的秘密法庭上起诉政府的权利。这项起诉的权利将政府暴露在由任何政策导致的公司损失而引起的诉讼面前。通过ISDS的法庭,政府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袒露于法人行动面前。

但是,除了民主政府被国际贸易协议束缚和起诉的问题之外,还有双边的或多边的国际贸易协议对劳动者还是资本家有利的问题。这样一种想法的经济学基础人们早已熟识,在科学经济学的奠基之作、亚当·斯密的《国富论》的第一章第一句话中写到:“劳动生产力的改进……几乎都是劳动分工结果。”

主流经济学家相信“自由贸易”对所有人有利。如同凯恩斯主义者保罗·克鲁格曼指出的那样:“绝大多数经济学家认为从缩减贸易保护中获得的收益将超过损失。然而,确保国际贸易的收益广泛扩散比先前更加重要。”后面一句是怎么得到的没有被解释。视不公为合理的格雷格·曼昆、中心主流经济学家中的公理,更加诚实:“贸易会使每一个人富有吗?或许不是。实际上,给国际贸易中的失败者的补偿是非常稀少的。没有这些补偿机制,向国际贸易开放是一项做大经济蛋糕,同时让一些经济参与者获得更小的一块的政策。”

“自由贸易”对所有国家和所有阶级都有利是主流经济学的一项“圣神的教义”。在安瓦尔·谢赫的新书《资本主义》中,他(在第11章)详细地分析了那个谬误的命题,即如果每个国家集中生产相对于其他国家有“相对优势”(因此,它的“相对优势”比较低)的商品或服务,那么所有国家会受益。国家间的贸易将会平衡,福利和就业将会最大化。

谢赫证明这明显不是真的(有的国家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贸易赤字和顺差十分巨大;有的国家有循环性的货币危机;从和外国进行的竞争中工人失业,并没有从更有竞争力的部门里面获得新的工作)。谢赫也解释了为什么:不是相对优势或者比较成本驱动了贸易,而是绝对成本。如果中国的人工成本比美国公司的低,那么中国将获得更大的市场份额,即使美国有一些所谓的“相对优势”。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经济中的生产力的水平和增长,以及人工成本:“自由贸易会在资本家有更低成本的国家里面导致持久的贸易顺差,在资本家有更高成本的国家中导致持久贸易赤字。”

在美国,就像纽约城市大学的布兰科·米洛诺维奇在他的新书《全球不平等》中详述的那样,在进行中的全球化浪潮中的失败者是工人阶级。随着更高效的经济体从较低效的那里拿走市场份额和市场的开放(没有关税和特别的限制或者限额),工作岗位将会流失。

当然结果是,用来帮助在TTIP和TTP(跨太平洋)的贸易中的失业者的事情一件也没做。比如,美国的贸易调整援助(TTA)项目有大约六亿六千四百万美元的预算,大概占GDP的0.004%;而美国用于保护帝国主义市场的军事和安全支出是它的4000多倍!相应的,美国每创造25000美元的收入,只有1美元去帮助被全球化伤害的人。他们不直接收到现金;他们只能希望这个提供改组、再培训、重新安置和包括其他服务在内的项目能帮人们过渡到新的工作。

事实上,像TTIP和它的太平洋的孪生兄弟TTP(已经签署,但是没有被国家政府确认)这样的贸易协议是为了提高跨国公司在世界市场中的利益。贸易的讨论真的是一场更强的和更弱的资本主义经济体之间的战斗,为的是各自的公司得到最好的份额。这就是“地区”贸易的本质,它已经把世界贸易组织(WTO)在超过二十年的时间里去努力实现的、却已失败和濒死的全球贸易代替了。

至于TTP,这个协议是被美国和日本用来挤压中国公司在亚洲构建市场份额能力而特别设计过的。在经济基础数据的帮助下,美国TPP的真正角色立马变得很清楚了,因为它12个预期的签约国是被筛选过的。潜在的签约国被包括美国、日本和加拿大在内的G7经济体所支配。这几个国家和澳大利亚一起构成了潜在的签约国GDP的90%。参与的发展中国家——墨西哥、马来西亚、智利、越南和秘鲁——只占了8%。

实质上,TTIP和TTP是美国以其它国家为代价遏制其全球市场份额下降的一种尝试,并且也是为了遏制国内的疲软的经济增长和利益率。在1985年,TPP意向中的签约国占世界GDP的54%;至2014年,降至36%。按照现在的汇率计算,从1984年至2014年,美国占世界GDP的份额从34%降到了23%。相同时期内,美国占世界商品贸易的份额从15%下降到了11%。因此,TPP不是某种伟大的自由贸易的善行,而是实实在在的由一群占世界GDP份额严重下降的发达经济体制定的、给发展中国家带来“额外福利”的、以期将其它国家排除在外的协议。

甚至,和“自由贸易”这个神圣的观念都相距甚远。正如美国的经济学家杰弗瑞·萨克斯谈及TPP的条款所说的那样:“它们的普遍特征是把法人资本的权力置于神龛之内,凌驾于社会其它部分之上,甚至包括……政府……这个协议最过分的地方在于暗示了在投资者和国家诉讼制度中投资方过分的权力,以及版权和专利权不正当的扩展。我们之前已经见过这种情况了。在现存的贸易中,有公司已经利用ISDS的条款去骚扰政府,以期扰乱给公司带来负面影响的法规和司法裁决。TPP希冀的制度对所有签约国的司法体制来说是一次严重的和不必要的打击。”

TPP也给软件公司以法律保护,尤其是在美国,其本质是为了对签约国进行监视。第14.17条写到:“在该国领土内,作为进口、分配或销售该软件或者含有该软件的产品的条件,任何用户不允许传递或获取软件的源代码。”虽然宣称不针对“关键基础设施”,但是这其中并不包括银行、商业公司等机构。简而言之,TPP的思路不是促使亚太地区的繁荣最大化,而是将美国的霸权奉为神圣。在欧洲地区,TTIP为美国起了同样的作用。

这些协定是在国际贸易至多是停滞的环境下进行谈判的。自从大衰退以来,世界贸易的增长并不比迟缓的产量增长更快——这是没有前例的,在战后的阶段,贸易增长总是比产量更快。这是另一个我们处于一个长期衰退阶段警示,而不是在正常的繁荣与衰退交替之中。

所以,看起来好像“全球化”正在断断续续地进行,而贸易也无法为危机与停滞中的资本主义提供出路。

对于英国的谈判者来说,在欧盟之外的新贸易协议并不是一部温馨的剧本。

原标题:Brexit, TTIP, 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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