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十月革命，一些容易被忽略的史事

宋自振 著

一、第一个提出“一切权力归苏维埃”的组织不是布尔什维克，而是社会民主工党区际联合组织（简称区联派）。区联派在二月革命后很快就提出了这一口号，那时的布尔什维克国内组织领导层（如斯大林）及其所管理的《真理报》还在支持临时政府。同时，由于区联派主张一切权力归苏维埃，所以布尔什维克六大时区联派并入布尔什维克加强了布尔什维克内部列宁一派的力量。区联派在彼得格勒有三千多名成员，两组织的合并对于彼得格勒起义的成功有重要影响。

二、很多教材都称七月流血事件后，布尔什维克转入地下，中国的读者可能会以为这时的布尔什维克像国民党统治时期的中共地下党一下活动，但事实上布尔什维克虽然因七月革命受到镇压，如《真理报》社被毁，中央办公地点被查，但仍保有相当程度的公开活动，包括杜马选举、苏维埃选举等重要政治活动，布尔什维克都是公开参加的，这时主要是一些重要领导人，如列宁，转入了地下，还有是一些会议无法很公开地召开。

三、托洛茨基于1917年9月当选为彼得格勒苏维埃主席。直接指挥彼得格勒起义的机关是彼得格勒工兵苏维埃所属革命军事委员会，该委员会由托洛茨基领导，由布尔什维克和左派社会革命党共同组成。但彼得格勒革命军事委员会同时还是临时政府任命的彼得格勒城防司令部，即临时政府彼得格勒城防司令部指挥了推翻临时政府的武装起义。

四、十月革命是武装起义，但起义中的伤亡人数只有个位数；二月革命是和平示威，但伤亡人数有数百人。十月革命后被苏维埃政府逮捕的反动军官是可以保命的，不然可能被愤怒的士兵打死。

五、十月革命力量对比：工人赤卫队和支持苏维埃的士兵共有三万多人，临时政府调动的士官生和其他力量共有三千多人。

六、攻打冬宫时，与《列宁在十月》等电影中所反映的激烈枪战场面不同，攻克冬宫时为保护文物，是专门规定不开枪的，守卫冬宫的武装很少，守兵见状不妙，多数人很快就逃了。

七、在第二次全俄工兵苏维埃代表大会上宣布冬宫已被攻占时，冬宫还没被攻克。

八、从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期间，布尔什维克并不是一个自上而下运转的党，而是一个保有相当基层主动性的党，基层工人党员比领导层要激进，不然列宁发表了《四月提纲》，也不会得到多数支持的。因为布尔什维克国内领导层当时仍认为革命是“工农民主革命”而非“社会主义革命”，因此不赞同以工人苏维埃取代临时政府。

九、列宁与托洛茨基在起义前夕有争论，《联共（布）党史教程》说托洛茨基主义延缓起义事业，这与事实不符。列宁与托洛茨基在起义时机选择的区别在于，列宁更强调赶紧抓住时机，不管以谁的名义发动起义；托洛茨基主张起义设在全俄工兵苏维埃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后（因为布尔什维克已经在全俄工兵苏维埃代表大会的选举中获得绝对多数席位），是为了给起义以大义名分。最终起义时机的选择是二人意见的结合，选在了全俄工兵苏维埃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开会前夕，大会开幕时起义还正在进行之中，大会召开过程中表决支持了起义，使起义获得合法性。（参考施用勤《托洛茨基亲述十月革命》的序言。）

十、左派社会革命党并不“拥护布尔什维克的领导”。左派社会革命党成员主要是社会革命党在农村的激进成员，在各地农民起义中发挥重要作用，他们反对社会革命党政府不贯彻土地改革的做法，为此寻求与激进的布尔什维克结盟，并赞成一切权力归苏维埃。十月革命后，左派社会革命党继续分化，一部分因反对签订《布列斯特合约》而反对布尔什维克，并发动反苏维埃的暴动，另一部分更激进的人员先后组建过民粹主义共产党和革命共产党，这两个党先后并入了布尔什维克。

十一、很多人认为十月革命就是布尔什维克夺取政权，并建立一党体制。但十月革命后，关于苏维埃政党体制的主张是：“人民不是投个人的票，而是投政党的票。”“苏维埃作为国家观念即强制观念最完全的体现者，应当享有罢免权。那时政权从一个政党转到另一个政党手里，只要通过和平的方法，简单改选的办法就行了。”（列宁：《在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会议上关于罢免权的报告》，1917年11月。）

十二、十月革命后，由于宗教宽容政策，所以俄国进入一个宗教活动异常繁荣的时期，很多之前被东正教和俄国政府禁止的宗教都公开活动了。

十三、布尔什维克其实当时对待妇女问题的热情没有后来捧得那么高，党内父权氛围其实不轻。但女工运动风起云涌，冲击着布尔什维克的机体。在柯伦泰等人坚持下，布尔什维克办有《拉波特尼察》（《女工报》），讨论各种性别议题。（参考：https://www.jinglei1917.net/%e4%b8%80%e7%b1%bb%e7%9b%ae%e5%bd%95/1917%e5%b9%b4%e7%9a%84%e5%a6%87%e5%a5%b3/）

十四、十月革命后，新政权在性方面的立场很开放，可以自由登记结婚（在不重婚的前提下）和离婚，登记手续异常简单，在离婚问题上，任何一方提出离婚，都可被通过。旧俄国的同性恋入罪法令被取消了，虽然没有明确的性向平权法案，但苏俄仍是世界上第一个同性恋合法化国家。

2023年11月7日